说说加州山火期间 我在路边卖口罩的经历吧

                       


美国加州山火期间，我正好在加州的旧金山。

在加州山火初起的时候，手机屏幕上提示“空气轻度污染，建议戴口罩出行”，随着山火的愈发严重，手机屏幕上的提示变成了“空气重度污染，请戴口罩出行”。美国的街道上，甚至能看到那种戴着差不多是防毒面具的人，戴口罩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在路上走时，戴着一只棉布口罩，这个口罩其实是我从国内带来的，就是薄薄的那种棉布口罩。经常遇到一些人问我：“你的口罩是从哪里买的呀？”我没有办法回答他们：“口罩是我从中国带来的。”因为如果这样告诉他们的话，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其实在美国这边，如果到一般的连锁超市、或者药店，都能买到口罩的。有一天，我看到一位同事刚刚买了几个那种浅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我就问她在哪里买的、多少钱一个，她说是在药店买的，1美元一个，她是买给她的孩子用的，她的孩子在美国上小学。

旧金山这边，有不少来自外地的游客，有从欧洲、澳洲来的，也有从中国来的，他们不太熟悉旧金山当地的购物环境。游客们必去的一个地方，就是旧金山的联合广场，这个广场有些类似于北京的王府井吧，广场周围都是一些世界知名的奢侈品店，而且这里距离旧金山的唐人街特别近，走着约10分钟就能到唐人街。旧金山的唐人街，是世界上最大的唐人街，在旧金山地震之后，旧金山市政府投资重建了唐人街，有很多中国的仿古建筑，每年都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大量游客。

我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可不可以利用双休日的时间，到旧金山的联合广场那里卖口罩呢，主要是卖给那些外地的游客，这样的话，既可以给他们提供方便，也可以体验一下“别样的”美国生活，也能赚一点点钱。

于是，我就在美国这边的亚马逊购物网站上买了口罩，买的也是那种一次性的口罩，价格是0.20美元一个，卖的时候，打算要价1美元，与美国这边的连锁超市和药店的价格一样。

我是亚马逊购物网站的VIP会员，每年交纳100多美元的会员费，享受的会员待遇就是：极速邮寄，免运费。

口罩很快就到了，之后我又在亚马逊购物网站买了记号笔，记号笔收到之后，我把一个快递纸箱拆成了纸板，用记号笔在纸板上写了：“Airpolluted. For your health & convenience, just drop $1 and picka dust mask（空气被污染了。为了您的健康和方便，请扔下1美元并且拿走一个口罩）”.

做好这些准备后，我就穿上厚厚的衣服，戴上手套，骑着自行车出发了。旧金山市位于一个半岛上，可利用的土地面积小，所以市区有些狭窄，街道布局紧凑，停车位比较少，所以很多住在市区的人，都选择坐公交车或者骑自行车。

我选择的是旧金山市联合广场的东南角，这里紧挨着一个公共汽车站，人比较多。到了那里之后，天已经黑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一是有些不好意思，二是也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为毕竟美国这边夜晚的治安不太好。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开始“练摊”吧。我站在街角，左手拿着那个纸板，向过路的行人展示，右手拿着装有口罩的纸盒。口罩是中国生产的，有专门的包装盒儿，包装盒内是一个密封的透明塑料袋儿，里面装着50个不同颜色的口罩，总共有五种颜色：黑、白、粉、绿、蓝，每种颜色的口罩各10个。

虽然天黑了，但有路灯照明，再加上周围店铺橱窗里的灯光，还是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纸板上的字的。我的心里有些忐忑，但好在自己也戴着口罩，戴着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这样可以让自己更容易故做镇静一些。

那些路过我的行人中，有一些就逐渐放慢了脚步，还有一些人在悄悄地对着我拍照。有一个小伙子停下来，他有些像某个公司的白领，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把硬币，并给我，然后拿走了一个口罩，他选的是黑色的口罩。因为我的左手拿着纸板、右手拿着口罩的纸盒，无法腾出手来接他的硬币，所以他就把硬币直接放在了我右手拿着的口罩的纸盒里，我觉得这样可能会把口罩弄脏，所以想着下次再来卖口罩的时候，就拿一个敞口的塑料罐儿吧，让人们把钱币直接扔到罐子里就好。

有一个小伙子驾车停在路口等绿灯，他的视力特别好，在看了纸板上的字之后，他微笑着探出头来，招手让我过去，我连忙跑过去，他交给我两张1美元的纸币，拿了两个口罩，并且立即把其中的一个口罩戴上了，这时绿灯亮了，他向我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开车走了。

美国这边，其实人工费用很贵的。旧金山这边最低的工资标准是每小时不低于15.50美元，所以美国本土的人都知道：如果仅仅出于赚钱的目的，像我这样站在空气重度污染的街边，向过往行人兜售口罩，是完全亏本的买卖。如果单单为了赚钱，就不如随便找一个兼职工作去赚时薪好了。

我这样做，也许是能为加州山火期间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提供一些帮助吧。因为当时每天听收音机时，广播里都在播放“希望大家踊跃捐款献爱心”的消息，有很多家庭的房子都被山火化为灰烬了。我没有钱捐款，但可以为那些不知道在哪里买口罩、以及没有时间买口罩的人提供一些便利吧，所以我的内心还是很自豪的。

有几个黑人男女青年，一边说笑一边打闹着从街角路过，也许是他们没有看清纸板上的字，他们以为是有人在路边免费派发口罩，就每个人拿了一个口罩就要走。我跟他们说：“口罩是1美元一个。”他们听了后，马上就把口罩都还给我了。这让我心里觉得有些难受。因为，如果他们真正需要口罩的话，应该是不会在意这1美元的。也许人性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希望获得免费的口罩，但在潜意识里，又把“免费”等同于“廉价”，我不希望人们把我的行动看成是廉价的。

那天晚上，卖了大约16个口罩，算是收回了购买口罩的成本，同时我也真切地感觉到了那些站在街边乞讨的人的不易：以前觉得那些人很轻松。但其实，站在那里只一会儿的功夫，手指就有些冻僵了，再过了一会儿，就周身发冷。

第二天的晚上，我又去那个街角卖口罩，这次是拿了一个宽口的塑料罐儿，方便那些购买口罩的人投币。让我感觉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的是，有一对外国的中年夫妇在路过我时，那位先生把1美元的纸币投在罐子里就走了，我跟他喊：“请拿一个口罩！”他摆摆手，头也没回地就走了。或许是他把我当成乞丐了？或者他虽然没有把我当成乞丐、但只是想以实际行动支持我一下？

第二次在街角卖口罩时，由于那天降温、并且刮风，所以空气清新了许多，购买口罩的人少了很多。有两个黑人小伙子从我这里路过时，走在前面的那个往罐儿里投了1美元，拿了一个口罩就走了，但走了后面的那个小伙子突然也伸手拿了一个口罩走了，我没有说什么。在美国这边，黑人不太好惹。我的一位同事，有一次在坐公交车时，坐在了公交车的最后一排。殊不知，美国这边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往往是黑人的专座。有一个黑人见到他坐在了最后一排，就狠狠地打了他的脑袋一拳，他也没敢吱声。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了。我来美国后，手机也曾被黑人抢走过。听那些老华人讲，在美国这边，有些黑人认为“抢”是一种劳动，他们不觉得抢东西是违法的、是不道德的。比方说，你送给一个黑人100美元，这个黑人会觉得你是在侮辱他，因为他心里想：“我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拿你这100美元呀？我完全可以凭本事去抢呀！”

后来，我又在亚马逊购物网站上又买了一些口罩，只是在收到这些口罩时，旧金山下了大雨，雨后空气好了很多，街上也几乎没有人再戴口罩了，加州的山火也都渐渐熄灭了。这些口罩我就都送给朋友了。

大致总结一下，加州山火期间，我总共只卖出了不到20多个口罩吧，赚钱完全谈不上，就当成是一种在美国的人生体验吧，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还挺有趣的。也许人生就是一个不断体验、不断丰富自己内心世界的过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