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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作者夜瑶(授权转载)强烈推荐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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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2:07:53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恰放下了手中的茶,四处打量着这间号称为客厅的客厅。
自然比不上他新开的府邸,跟皇宫更是云泥之别,我不意外地看着失望与怜惜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
“曼萦,在这儿……过得惯吗?”他堪堪地问。
我挑起眉,笑着端起杯中的蜂蜜水抿了口。我喝不惯绿茶,在山里养成了喝淡淡蜂蜜调水的习惯。
“若是你能说服枫珮不要再象教养嬷嬷一样整天训斥我,那么这里可以算得上是天堂了。”我说着,促黠地朝站在一边正色的枫珮眨眨眼。
小十四进了门以后第一次笑了,他绷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下来,看着我时脸上分明写着“你还是原来那副赖皮样”。我低下眼,继续喝蜂蜜水,嘴角几不可察地对着自己弯了一弯。
我?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原来所谓的脱胎换骨,只需要一夜的时间。
胤禩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有试图说服我,只是跟着十四寒暄着。大约坐了有半个时辰,两个人起身告辞,因为山下还有人等着。
我送他们出了山野小居。小十四牵着马走在头里,八哥哥却在这时站住了脚,回过头看着红叶围绕着的山野小居,极轻极淡地说:“老十三……被皇阿玛羁押了。”
我也跟着八哥哥回头,看着这埋葬过我美丽额娘一生梦想的地方,已经流不出泪来的眼眶里竟然又是湿意连连。
十三,虽然这是我早意料到的结果,可是为什么听到它的时候,心还是那么地痛?
“太子已经被废黜,现在朝中为了立储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曼萦,你拾到的不是一块帕子,只怕是太子和十三的催命符吧!”
胤禩走了,骑着马飘然地走了。
我兀立着,不敢回头看向那条曾经是我走来,如今又是胤禩和十四离开的路。
正如同我此刻,不敢正视我即将踏上的那条路。
给了自己无数的理由拒绝。
可最终我还是写了一封信,托也叔叔快马送到八阿哥府。一张薛涛笺上只写了五个墨团一样的大字“告诉我办法”。
也叔叔将信带走的一瞬,我就清楚明白地知道,我终究是个软弱的、被感情驱使的弱者,这个世界不是属于我的。
胤禛,也不是属于我的。

三日之后的夜晚,我坐着马车进了五阿哥府,见到了骤然消瘦的太子妃石氏。
五日之后,太子府里寻出了魇镇之物。
二日之后,三阿哥告皇长子咒魇皇太子,不久大阿哥被削去直郡王的爵位,幽禁。
十日之后,胤祥被释。
半月之后,太子被释,回宫居住。
此时的我,也已经暗暗收拾好了包裹。
皇宫再好,我也要离开了。遥远的黔西,我魂萦梦系的家乡,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几件衣服紧紧捆扎在一起,藏在床角下。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枫珮究竟把银子放在什么地方,自然是问不得的,只得收拾了几样不常用的、看起来也值几个钱的首饰当盘缠。皇上的赏赐极多,大部分留在了宫里和畅春园,身边只有那一幅“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这是一定要带着的。胤禛送我的东西,我却是一样也没有碰,既是无缘,何必挂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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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2:08:05 | 显示全部楼层
离开的时候是个大晴天。
一切如常。
枫珮依然第一个起床,然后是也叔叔和粗使丫头。院子里最先响起扫地的声音,接下来就是枫珮冷冷唤我起床的声音。
我无声地在心里一遍遍向所有的人道别。
用过早膳,也叔叔骑着马回京进行他每半月一次的复命。枫珮也关上门开始了半月一次的诵经。轻易地支开了两个丫头,我攥着小包袱,逃也似地下了山。
真正开始逃难的时候,脑子里是想不了太多的。我只顾着向前冲,不要被人发现,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感。冲到碧云寺,用一块玉佩换了一辆大车,嘱咐车夫一阵狂奔到了大兴。
我没有单独出过门,唯一知道的一条路线便是当年和胤禛南下金陵时走过的路,坐马车到济南,然后换船直到金陵。按着我的如意算盘,如果顺利到达了金陵,便可以去找张元隆,至不济,也可以到钞库街去找初涧,虽然跟她交情不深,可借个几两银子应该问题不大吧。
可等车到了大兴,我一问才知道,到山东的路应该从通州走,眼看着天已经擦黑,我只得寻了间当铺,胡乱当了几样首饰,得了三四百两银子,买了身男装又寻了间看起来干净的客栈住下。
若我知道我这一错竟是错有错着,想必在客栈的这一夜不会这么忧心。胤禛几乎是在我离开后一个时辰便知道我失踪的事,以他的聪明自然想出了我会走的路线,便亲自带着人沿途去寻,哪知道我却在他身边转了一个圈,浑然不知追兵在“前”呢。
我不敢直接对车夫说要去的地方,更不敢只用一名车夫、一辆车。就这么一路走走换换,凭着我的印象瞎指路,回回转转间,竟然也到了沧州。
我这才算松了口气,可是暗暗的伤感也浮上了我的心。
就这么地,离开了?
抛却了我十二年的生命?

很不争气地,我在沧州病倒了。
只不过是多吃了几枚沧州的甜枣,大肆吐了一番之后,我在客栈里一病不起,也不是多大的症候,只是头晕、呕吐、恶心,除了白粥别的食物一概不能入口,三五日下来,已经瘦了一圈,走起路来都打飘。
客栈好心的大婶给我找了个大夫,大夫略略一诊脉,轻叹一声:“好糊涂的姑娘,这已经三个多月的身孕怎么自己还不知道?”
一声闷雷劈得我两眼昏黑。
大夫是何时离开的,我都没有察觉,直到大婶给我端来了补药,这才恍然醒转。木然地喝完了药,倒头睡下,心里翻江倒海般地苦楚。
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是套在我身上的枷锁,挣脱都来不及,哪有闲暇去发现身体的异状呢?想来一向沉稳的枫珮,内心也在煎熬,否则以她的细心,又怎么会没有察觉我推迟了两个月的癸水?
我该怎么办?
这孩子,该怎么办?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老天要给我这样的非难?
回,回不了头,走,不知该怎么走。
沧州入秋来下了第一场雨,连绵下了三四天,我也被困在了客栈里,马车与车夫早被我打发了。天晴之后,正烦劳客栈的伙计为我再寻一辆车的时候,张元隆,来了。
早晨,我刚洗漱毕,吃完了伙计端来了清粥,便下楼去找那个帮我寻车的伙计。一推开门,张元隆正端立在门外,依旧的半旧藏蓝长衫,眉目如昨,脸上的笑容也是我熟悉的。
“还是起得这么迟?我已经等了你大半个时辰了。”他歪着头冲我一笑,也笑出了我的眼泪。
一边的伙计诧异地看着我和他,走近了来。住在这里,多亏了这些热心人的照拂。
张元隆灿然一笑,走过来搂住了我的肩,对着伙计说道:“内人与我吵了几句嘴,一个人偷跑出来,我找了这几天才找到,见笑了。”
伙计把手中的毛巾往肩上一搭,释然地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怎么这位姑娘会孤身在外呢。您两位有话请屋里说,我这就给两位沏杯茶来。我说这位大嫂,”他一下子把对我的称呼从姑娘改成了大嫂:“可不带您这样的,有了孩子还在外头跑,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得了,您请进屋吧。”
张元隆把我拉进了屋,扶着我坐在了椅上,没有问一句话,只是拉拉杂杂地发挥他逗乐的天赋,跟我说着这分别四年来的经历,让我阴霾已久的心有了一点亮色。
千恩万谢地辞别的客栈里的老板和伙计,张元隆带着我住进了他在沧州的别馆。我还是习惯于优渥的生活,在张元隆的悉心照料下,我很快恢复了元气。
在确定了我腹中胎儿已经安全的情况下,我拉着不依不饶的张元隆继续南下之旅。毕竟沧州离京城太近,呆在这儿我不安心。
好吃好住地到了金陵城,我的腹部已经微微有一些隆起了。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个崭新的生命在我的身体里孕育,在这个小小的生命里流淌着我的血,也流淌着胤禛的血。我突然感觉自己能够体会出当年额娘对我的爱了,我宁愿摒弃一切,只求这个孩子的安康。
尽管留恋,我们在金陵也没有多做停留,两天之后便出发去了杭州。
张元隆给我置办的住处就在西湖边,一处极富江南韵味的轩馆,据说是前朝一位大官退隐后的居所,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送云居。
整个送云居里,除了挂在我卧房墙上那幅皇上的御笔,就连一根针一根线都是张元隆的,说起来我住得也并不是那么心安理得,可是除了他,我还能依靠谁呢?张元隆看出我心里的羁扰,曾经开玩笑地对我说,等我的孩子出生了,要给他做干儿子,现在为了他未来干儿子的健康,只能勉为其难地让我在这儿蹭吃蹭喝了。
“也蹭不了多久的。”我笑着拍打他,“小气鬼,等孩子大一点了,我还是要回黔西去的。到时候你算清楚银子,我让确奈哥哥一并还你就是了!”
“怎么确奈的钱你用着安心,我的钱就那么让你棘手?”张元隆笑着看我,随即嘻皮笑脸地凑近来说:“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叔叔呢!”
“叔叔?”我眨了眨眼睛,抓了抓头皮:“刚才好象还有人要做我儿子的干爹呢,怎么这会子倒成了我的叔叔了?”
一室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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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2:08: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张元隆在的时候,送云居里就是这样。
他是个极细心体贴的人,只要得空过来,总要对着我的肚子说上几句话,说是要跟干儿子拉拉交情,还去印坊印了几本精致的册子,每有什么感慨便记下来,说是要留给孩子长大了看,春夏秋冬的婴儿服装早备好了,足足堆满了五只箱子。
张元隆请来的仆妇也是最好的,等到了康熙四十八年三月,怀孕已经七个月的我已经胖了一圈,肚子更是大得惊人,按着吴婶的说法,就是象个足月的肚子了。
张元隆带来了好消息,太子哥哥被复立,昭告宗庙,颁诏天下。只是大阿哥的幽禁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想来这一生都脱不了那个樊篱。
算起来,他也是我害的。
只有伤害一个人,才能救得了两个人。这是八哥哥当时说服我的话,此刻坐在送云居里与世无争的我,还在努力地参透。这是属于权利的逻辑,不是我这种胸无点墨追求世俗幸福的人所能理解的。我的血液里缺少一种叫欲望的东西,而这正是将我和胤禛生生隔断的天堑。我有这个自信,为了他我可以去死,为了我他肯定也不会吝惜生命,可我在抛开一切回头看的时候才发觉,象胤禛这种骨血里浸透了对权力渴望的人,为了达到欲望的顶峰,就算是可以捐躯以待的我,也是可以拿出来做筹码的。
这就是真实的胤禛。
这就是属于爱新觉罗的爱情。
所以额娘当年最好的结局就是跟随了阿玛,而我最好的结局就是离开了胤禛。
尽管我还爱着他。
尽管即使是看清了一切的我,还是疯狂地爱着他,对他的思念就象三月雨后疯长的野草,漫漫地长满了我心里的每一处缝隙。
可我知道,在这一生余下的岁月里,我和胤禛是不会再见面了。
三月十六日傍晚,我在西湖边散步的时候突然感到腹部剧痛收缩,原本挺着的肚子好象堕下去了一般,吴婶急忙喊来了医生和接生婆。
若是早知道会这么痛,我想我不会有生孩子的勇气。刚开始只是一阵阵的疼痛,我在痛楚之余还能听得见大夫对着一旁焦灼的张元隆说:“夫人心肺俱有损伤,本就不宜生育,这孩子能在腹中长到七月已是奇迹,此次分娩只怕凶险。老爷还须早做定夺,是先保大人呢还是先保孩子。”
“放你娘的屁!”我咬着牙一边捱痛,一边忍笑看着清雅的张元隆也骂出了脏话,一脚把大夫踢翻在了地,他冲出门外对着院内的人吼叫:“去把杭州城最好的大夫都请来,若是救不得夫人和孩子,明儿早晨我让城里所有的医馆都关门!”他折返进来,揪起还躺在地上簌簌发抖的大夫,眯着眼睛恶狠狠地说:“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大人和孩子一个都不许有事,若是出一点儿纰漏,小心你和你家人的脑袋!”
阵痛间隔越来越短,围在我床边的大夫也越来越多。我右手的手腕上始终有一双搭脉的手,这场景没让我有一丁点儿惧怕,相反地,只让我觉得好笑。
“张元隆,张元隆……”我轻轻地喊着,一直守在床边的他立刻推开几名大夫,蹲在我身边,拉住我的手,把我汗湿的头发别到了耳后,一改对大夫的怒容,浅笑着问:“什么事,曼萦?”
我对着他轻轻摇头,笑着说:“你怎么……也这么凶?别……别吓着人家。”他刚要点头,我急急地一握他的手:“求你,若有什么事,别管我,只要保孩子……”
他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眼睛里又再射出凶光,也不顾我此刻虚弱的样子,扳着我的肩头便晃:“曼萦,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是想就这样离开我,那门儿都没有。告诉你,我是经商的,有本无利的生意我不做,我这次救你,路费、衣服、膳食,还有这宅子,宅子里的仆妇,花了我多少银子你知道吗?在没还清银子之前,你休想离开我半步!孩子我不要,就算把他拿去卖十次,也不够还一个零头的,我要你下半辈子都留在我身边,我们的帐要一笔笔清,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他几乎是竭力的嘶吼。伴随着他的怒吼,又一波疼痛来袭,大夫们更加噤若寒蝉,屋里只有我的呻吟和杂乱的脚步声。
我的神智渐渐失去,唯一的思维便是痛。汗水很快湿透了衣服,也湿透了被褥,疼痛到不间歇的极致时,接生婆开始叫我用力:“夫人,跟着我用力,千万别喊,一喊就泄了劲,您只管用力,向下挣,向下挣,用力,用力……”
有液体从我的身体里流了出去,接生婆更加大声地喊:“已经破水了,夫人,用力呀,用力呀……”
我麻木地跟随着一阵阵疼痛,用力再用力,有人掰开我的嘴,往我的舌下放了参片。可参片已经提不了我的神了,我只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了间歇性的昏厥,前一刻好象还听见声音,后一刻怎么那么寂静?前一刻张元隆还握着我的手,后一刻接生婆已经在帮我推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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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2:08:28 | 显示全部楼层
“胤禛,胤禛,来救救我……”我无助地呓语。我不要生孩子了,我受不了这个疼痛了,胤禛,来带我回去吧,我后悔离开你了,快来抱抱我……
求你了,胤禛……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已经被折腾完体内最后一丝力气的我,终于咬着牙摒过了最后一阵痛。
随着一个湿滑的物体从我身体里流出,无边的疼痛一下子消失了。接生婆一阵高喊:“生出来了,生出来了,是个姑娘,是个姑娘!”一阵婴儿嘹亮的哭声响起,接生婆们快速地用当地方言交谈着,我依稀能听懂,她们在说,这个七个月就急着出来的小东西,看起来倒是健康得很,真是件稀奇事。
我解脱地闭上眼,听着身边的大夫们齐齐一阵吁气声。张元隆现在不是一副棺材脸了,他激动地挨个和大夫们握手,欢笑着许诺要重金酬谢。
孩子被抱到了我身边,一个小小的、丑丑的东西,通红的皮肤,眉毛、睫毛一根都没有,大大的脑袋象只光溜溜的鸭蛋。
可就是这么个丑娃娃,蠕动的小嘴和耸动的鼻子还是让我落下了泪。我伸出手去想抚抚她的脸,可又胆怯地停住了手,她是那么地柔弱。
身体突然一阵奇异地热,两腿之间更是热流滚滚,我想喊接生婆帮我擦擦干净,却听见两名接生婆争先恐后恐怖地大叫:“不好了,出红了,出大红了……”
已经退出屋外的大夫们一齐挤了进来,我有些惊慌地看着张元隆,刚想向他伸出手去,眼前便是一黑。

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胸前一阵剧痛,我看见几根银针被拔出,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抓紧时间吧,时候……不多了……”
是在说我吗?
我皱着眉想说话,可喉咙却干涩地紧。我的手被张元隆紧紧抓住,我能感觉到他把我的手贴到了他的脸上,那脸上怎么湿湿的,难道,他在哭?
“傻瓜,”我勉力说出这两个字来,瞅着头发凌乱的张元隆红着一双眼睛,在我的手上亲吻。
“曼萦,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匆匆地就要离开?认识你到底是幸运还是惩罚?”
他的声音极嘶哑,极悲痛。
没必要为了我伤心,我笑着,把脸转向了在一边酣睡的小东西:“这一生我欠你的,恐怕是还……还不上了,这个小家伙也要托付给你,就让她替……替我还债吧……”
“我不要她还,曼萦,我要你永远欠着我,永永远远……”
我想亲亲我的宝贝,想让她看一眼亲娘,可这个不识烦恼的小东西闭着眼睛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生离死别就在眼前。
张元隆拭去了我腮边的泪,轻轻抱起了孩子:“放心,曼萦,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会好好待她的。”
“不……不要让胤禛知道,这一辈子……也不要让她回皇宫,求求你……”
张元隆泪流满面地点头,扶起我,让我抱着孩子。
我靠在他的怀里,抱着孩子,突然想起了那一年的长春宫,海棠树下,漫天花雨里温柔地看着我的胤禛。
下一世,就让我托生成他曾温柔注视过的那朵花,在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轻轻地把蕴含着全部爱的花瓣洒在他的肩上。
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给孩子起个名吧。”
张元隆的手还握在我的肩上,可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是那么地轻,那么地远。
我低下头,最后看了一眼我的女儿。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就叫她,
耿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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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2: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下部  连载中 ~~~

喜欢这部小说得可以去晋江给夜瑶大大打分~~~


[ 本帖最后由 dafeitu 于 10-26 16:1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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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78  曼省名人  发表于 2006-10-27 11:07:35 | 显示全部楼层
都有授权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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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7 13:37:19 | 显示全部楼层
当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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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gbug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7 14:0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终于开了华人网,大清系列第一个授权作品!
前有文叔,后有十三 两者相较,该取其谁 难啊难啊难啊~~~~ buggy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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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30 18:38:31 | 显示全部楼层
九月的北京,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了一丝凉意,可在这江南的苏州城里转了一上午,全身的衣服都已经贴在了身上,张伯行左右看了看,前面不远处一间茶楼挑出的幌子上画了一只圆头圆脑的阿福,很是讨喜,便拉着一直陪同的苏州知府马叙先,向茶馆走去。
一踏上台阶,扑面便是一阵桂花香,抬头看,门廊下挂着一枝新折的晚桂,淡黄色厚嫩的小花贴着梗,密密开成了团。张伯行晃着手中的折扇向那花一指,笑叹道:“难为了这间茶馆的老板,细心巧思。从这桂花下过,岂不都成了‘贵客’?”
马叙先点头也笑,将张伯行让进了茶馆。
早有随从先往楼上走去寻雅座,张伯行却看见柜台边的大窗下一张碧绿的细巧方桌,桌上铺了雪白的桌布,映着窗外几竿修竹,再配着一边墙上挂着的一幅摹宋徽宗的瘦金体,分外地雅致。他喊住了楼梯上的随从,指了指那张桌:“这儿就好,咱们就坐这儿。”
甫坐定,茶博士乐颠颠地拎着壶过来,翻过桌上坎着的细白瓷杯,斟了水放在张伯行和马叙先的面前:“两位爷,今儿贵驾光临,想喝点儿什么?”
张伯行探眼一看,杯中却是斟的白水。他不解地问茶博士,白净面皮一脸福相的茶博士哈了一哈腰,笑着答:“这是我们老板的定的规矩,进店饮茶的贵客,都不会稀罕我们赠送的茶饮,况且先用这白水清清口,才能品得出我们家的好茶好水不是?”
马叙先也笑了:“你们这个老板倒奸滑,自己省了茶叶,还讨了爱茶敬茶的名声。也罢,你给我们来两杯今年的碧螺春。这位可是从京城来的大爷,别用次货填塞我们,堕了我们苏州本地茶的名声。”
“哪能呢?”茶博士一脸受污辱的表情:“我们阿福茶馆远近闻名的,每年新茶上市的时候,陈茶叶都一把火焚掉的,您老此刻就是花上一千两银子想在我们阿福茶馆买去年的茶叶,那也是买不到的。”
“倒真是个有趣的老板。”两位爷对视一眼,不由发笑,挥手让茶博士去沏茶。
须臾,一个清秀的小丫头手捧着红漆盘,奉上两杯热茶。薄胎白底蓝花的官窑茶碗,釉色极薄极亮,揭开碗,细巧的茶叶还没有泡开,在水中载沉载浮。因为杯壁薄,阳光透过细白的杯壁在水中漫射,仿佛那茶水是一块流动的碧玉。
“好一个阿福茶馆。”张伯行手抚着杯沿,由衷赞美。
边饮边谈,续过一杯水,两人正聊到当年一同在金陵为宦的经历,就看见门廊的桂枝下又进来两个人。
两个即使在钟灵毓秀的江南水乡也称得上是绝色的小姑娘。
走在头里的大约十七八岁,身上一件桃红的衣服,梳着最时兴的发式,头上一枝珠凤摇摇欲坠,嫩白的脸上两个梨涡,未语先笑。
后面的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柳青的衣裙,脑后一条大辫,头上什么装饰也没有,回转之间却看见她的那条辫子是头发和各色珠串绞在一起编的,乌黑里透出七彩缤纷,很是耀眼。只是脸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乌黑的眼睛里透着精明的光。
两人刚进店门,柜台后的掌柜便一遛小跑出来迎接,把两人让到离张伯行不远的桌上,亲手泡了一壶茶仔细地斟在两人的杯中。
穿桃红的姑娘指了指门廊上的桂枝,皱了皱眉头,道:“说过多少次了,这桂花要仔细着挂,你看这挂的乱枝忽突的,多么刺眼。”
眼风一转,她又立起眉指着一边走过的伙计肩上的毛巾:“这毛巾规矩是三天必换的,怎么这样乌糟,难不成你们都用抺地的布给客人抺桌?”
继续逡巡,她一指柜台上摆的一盆万寿菊:“菊花瓣中最易隐藏小飞虫,曹掌柜你怎么能把这花放在柜台上,万一有虫飞出来,污了客人的茶,我们阿福茶馆的名声怎么办?”
她的眼光转到张伯行和马叙先的桌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滚圆:“你看那幅字怎么挂的?歪了没看见?这字挂在窗边,就要提防被风吹歪,你们这么多人走来走去就没有一个看见的?”
张伯行和马叙先一边暗自偷笑,一边看着她吹毛求疵,软糯的苏州话象鞭炮一样脆快。
好一阵子桃红姑娘总算止了声,端起已经温了的茶喝一口,立在一边的掌柜和伙计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穿柳青的姑娘也跟着喝了一口,抬起头来向着掌柜,四十多岁的掌柜忙低下头凑过去,听着她的话,点头不已,一脸惊惶的神色。只是她话音不高,听不真切说些什么。
两位姑娘说完了话,在掌柜带着几乎全体伙计的欢送下,施施然离开了。马叙先拽住一位回来替他们续水的茶博士,好奇地问:“这两位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你们掌柜的都怕她们?”
茶博士看一眼回到柜台后拭汗的掌柜,小声地说:“她们是我们的东家,掌柜的怎么能不怕?”
“哦?这么年轻的东家?那位姑娘又漂亮又能干,不知哪个有福的能娶回家呢!”张伯行笑着打趣。
“娶回家?”茶博士先是迷惑,继而展开眉头笑道:“两位爷弄错了,穿桃红衣服的苏眉姑娘是东家的帖身丫头,那位穿柳青色的才是我们正牌东家呢。”
张伯行这回也不得不惊诧起来:“她才能有多大的年纪?就好象一副管事的模样了?”
“管事的模样?”茶博士用一种自豪的口吻说道:“她可是苏州城里有名的厉害角色,你别看她只有十三岁年纪,这耿家在苏州城十七处商号可都是由她管着呢!”
“耿家?难道……”马叙先一拍桌面,恍然大悟。
茶博士摇头晃脑地跟上了一句,一字一顿,语气极其夸耀:“她,就,是,耿,星,河。”

“这个耿星河何许人也?”茶博士走开后,张伯行看着犹自点头暗叹的马叙先,出声相询。
“论起来,她也是个异类。大约十年前,这耿家在苏州崛起,生意越做越大,渐成气候,偏耿家的老爷是个深居简出的,轻易不得见他的面。三年前,这个耿星河才十岁大的时候,耿家老爷便将手中的七间商号一起转到了女儿的名下,自己一个人躲起清闲来。世人皆以为这么个小毛丫头不出三年必将生意败光,谁料到过了三年,生意不但没败,反而从七间商号变成了十七间商号,小姑娘一夜成名。况且她人长得极美,世人皆传言,说她就是观音菩萨驾下的玉女投胎,才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张伯行一行听一行点头,轻笑道:“果然是个异类,还是民间藏龙卧虎。我在京城这几年,一直跟在皇上跟前行走,娘娘福晋、公主格格也见过不少,有这副能耐的只怕一个也没有。”
马叙先‘哗啦’一声打开折扇,笑着轻摇:“那些梳把子头、穿花盆底的满州女人,从头到脚都有规矩束缚,哪里及得上这样的天然雕饰?论起来,这皇家的女儿和民间的女儿,也不知谁更有福气些。”
“马兄说的极是,可是这皇家的格格也不尽然是呆板无趣的,我就见过一个,虽没有十分的才干,却也算得上天然纯善、喜笑由心的。”张伯行手指在桌上轻点,脸上的笑容突然滞住,他腾地一声站起来就往茶馆外面跑,长街上人群熙来攘往,早不见了那两个姑娘的踪影。跟着跑出来的马叙先拉住张伯行,不解地问:“大人在寻什么?”
张伯行怔怔地看着长街的一端,眼中惊云闪动:“看样子今儿我是留不了了。马兄,在下就此别过,这就进京复命去了。”
说走就走,原本定下来在苏州停留三天的计划也取消,张伯行一改往日的悠然,急急火火地连夜返京。

重阳宴罢,皇上便一直身体不豫,每天只有早上还能理一理朝政,过了午便精神不济,一日一日地懒惫。躺在那儿也睡不着,脑里走马灯似地想着往事,陈芝麻烂谷子的,很多他自己以为已经忘记的事情都清晰如昨地想了起来,就象突然被翻起了积在河底的淤泥,原本清澈流淌着,却一旦污浊。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可贵为天子,却无法命令自己的心。他歪在榻上,自嘲地笑笑,闭起了眼睛。
突然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由远至近地飘到了他的心头,皇上猛然睁开了眼,看向笑声传来的地方。
窗外,只有一枝摇曵的碧萝。
“老了,老了。”皇上喃喃自语着,又闭起了眼,靠回枕上,出声唤李德全:“去把张伯行给朕叫来。”
不多会儿,李德全带来了张伯行,跪在金砖上磕了个头,肃立在了一边。
“今儿早晨,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是不是有话要对朕说?”皇上斜着眼睛看张伯行,左手抚了抚剃得光洁的脑门。
张伯行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皇上,低下了头,不一会儿抬起头来又看一眼,复又低下了头。他这副踌躇的样子看在皇上的眼里,让他笑出了声:“朝堂上常见你据理力争,脸红脖子粗是寻常事,怎么现在倒扭昵起来了。说,到底什么事?”
“皇上!”张伯行突地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伏在地上大声说道:“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奴才若说了出来,只求皇上不要怪罪!”
皇上侧了侧身,在靠枕上窝得更舒服些,两只洁白的手交握着,点了点头:“说吧,恕你无罪。”
张伯行爬起来,一擦额前的汗,沉声道:“奴才此次途经苏州,遇见了一位姑娘……”
他停顿的时间太长,皇上有些不耐地哼了一声,张伯行忙一顿首,接着道:“……仿佛是当年曼萦格格的样子……”
皇上原本无神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了精光,他以一种他的年纪所不具有的迅捷速度跳下了床榻,光着脚站在了金砖地上,一边侍立的李德全忙过来跪着给皇上穿上了鞋。
“你说,遇见了谁?”皇上眯着眼睛,声音骤然低了下去,但在这间极安静的书房里却象一声惊雷。
“……容貌极似,只是……只是年纪很小,大约……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奴才估摸着,曼萦格格离开也有这么些年了,莫非……”张伯行说着低下了身子,不敢直视皇上看着他的眼睛。
“你有没有打听一下她的家世?”皇上按捺住胸中剧烈跳动的心,冷冷地问道。
张伯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奴才走得急,没来得及多打听,只打听得这位姑娘的姓名,叫做耿星河。”
“耿星河?”皇上沉吟着,朗声笑了起来,“好一个耿星河。曼萦,逃了十三年,终于还是让朕找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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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30 18:38:47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是连夜,张伯行领着皇命出了京城。骑在马上,想着临行时皇上凝重的脸色和那句轻轻说出的“先别让雍亲王知道”,张伯行几乎开始后悔自己的多事。此去不知是福是祸,那个避居了十三年的曼萦格格,自己做为寻回她的罪魁祸首,日后她一旦重返皇宫,又会不会对自己心存恨意?还有那个冷心冷面的雍亲王爷,这几年来行事越发狠绝,自己这一次会不会是捅了个马蜂窝?
张伯行缩了缩脖子,暗自打了个寒噤,咬着牙往马臀上抽了一鞭,向夜色里跑去。
马叙先自然是惊讶十分,可是张伯行阴沉着的脸让他没敢多问什么。张伯行命他去联系,尽快与耿家老爷会上一会,马叙先明知这是件难办的事,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办。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不是一趟好差使,可是第五次从耿府灰溜溜地出来,马叙先回望着身后渐渐阖起的黑漆大门和门上闪亮的铜钉,心里叹息。这位耿老爷是个水泼不进刀砍不折的主儿,任他好话说尽,夹枪带棒,死活就是两个字,不见。那边的张伯行又是一日紧似一日地催,夹在这两个人中间,马叙先左右为难。全因当年这位耿老爷初到苏州,便有江南总督府衙门的人来打招呼,他手下的十七间商号,除了小小的阿福茶馆外,间间都算得上是官商,他一个小小的知府,不想也不敢去测耿家背后的力量。
跺跺脚,马叙先钻进轿子,回衙门去了。
张伯行听了马叙先的汇报,淡淡一笑。原本还有此怀疑,此刻却坚定了他的猜测,这耿府里肯定隐藏着什么大秘密。
他拒绝了马叙先的陪同,亲身一个人,只带了一名长随,当晚便敲响了耿府的大门。
递上名帖,张伯行被带进了耿府的内院。
极精致的江南园林。
纤巧的荷塘上满是残叶,塘边一座压水的厅堂。还未走进,便已闻到一阵沁脾的龙涎香。
张伯行在台阶下站立了一会儿,有些害怕即将在他面前揭晓的答案。他深深呼了几口气,才撩起前襟几步跨了进去。
厅内正座上,端坐着一个人,藏蓝色的长衫,清俊的脸上虽然已经蓄起了须,可是张伯行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据说在康熙四十九年已经病故的大海商案首张元隆。
“元隆兄……”张伯行笑着招呼了一声,张元隆却突然伸出一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随着张元隆的视线,张伯行也看向厅外廊下。一位身着淡黄色汉服的女子正背对他们坐着,脚下一炉香,手中一把琴,幽幽地抚着。
张伯行此刻却没有焚香聆雅的心致,他看了看面色安详的张元隆,犹疑地坐了下来。
直待一曲抚尽,那名女子抱着琴轻施一礼,穿过迴廊走了,张元隆这把视线转到了张伯行的身上,极淡地一笑:“伯行兄,久违了。”
~~~~~~~~
张伯行有些愣怔地看着风清云淡的张元隆,没想到他丝毫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从从容容的一句,把张伯行心里辗转了好几遍想给张元隆来个迎头痛击的话语全都堵了回去。
“算进来也有十几年了吧。原来还代元隆兄惋惜,如日当中的年纪便驾鹤西归,谁料到,竟是躲在这里享起清福来了。前几年,赫寿大人与令弟的那一场风波,元隆兄也算是躲过去了。哈哈哈,元隆兄真乃当世高人啊!”张伯行当年是力主彻查大海商一案的,可到头来,不仅没查个水落石出,反倒惹了一身臊,若不是皇上慧眼识人,把他调到上书房里行走,只怕他至今还空怀着一腔热血在家抱孩子呢。这个张元隆便是张伯行眼中第一根利钉,即使是在事情消弥了十几年的今天,还刺得他心里隐隐作痛。
张元隆笑着点点头,轻抬手理了理膝上的衣摆,大拇指上碧绿的扳指明晃晃地折射着光,刺得张伯行有一刻虚起了眼睛。
“伯行兄还是一样的好耐性,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五天,日日盼着伯行兄大驾光临,可伯行兄让在下好等啊!”
张元隆精光内敛的眼睛只在张伯行身上打了小小一圈,张伯行却觉得仿佛是有只蜈蚣从后颈钻了进去,痒得难受,却又不敢动弹。
“既然伯行兄终于还是来了,在下也不能让您白跑这一遭。人,你现在就领走吧。我只有一句,你是怎么样领走的,还得怎么样给我领回来,少一根头发,我张元隆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甘休。反正……”他淡淡一笑,“我是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说完,也不待张伯行答话,轻轻扬了扬手,从厅外刚才黄裳姑娘消失的地方,走进了一个人。
耿星河手里执一个青绸小包袱,袅袅婷婷地走进了厅堂,一身湖水蓝的汉家服色衬得她的下巴分外地尖,身后跟着那天也见过的苏眉,依然是艳极的绯色衣裙,手里一只亮黄色的包袱。那张酷似张伯行记忆中曼萦格格的脸上,却有着与曼萦迥然的神色,那神色让人几乎忘了她十三岁的年龄,直从心底里肃穆起来。
“星河,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张大人,你去见个礼,这就走吧。”张元隆话音刚落,耿星河便向着张伯行福了一福,张伯行立马从椅上跳将起来,闪到了一边。
耿星河灵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的光,似乎是有些不解这个三品的大员在自己的面前,仿佛多了点不该有的局促与谦恭。可她没说什么,回过头对着张元隆说道:“义父,那星河这就去了。商号里的生意,又要劳烦义父了。”
张元隆点点头,轻轻说道:“别忘了义父说过的话。”
耿星河也点点头,和苏眉一起拎着包袱站到了张伯行的身边。张伯行看看这个架势,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结果反倒让他更加不安起来,心里异常后悔起当时在皇上面前的多嘴,若是此时手上有一根针,只恨不得把嘴也缝起来。
可是如今骑虎难下,他轻叹着,也没有了与张元隆相争的兴致,抬抬手,寒喧两句,带着这一主一仆两枚炸弹回到了驿馆,又一次连夜开始了行程。
耿星河与苏眉两人一辆马车。
看得出张伯行对她们是厚待的,马车是苏州城里能找得到的最高级的一辆车内又宽敞,坐着又舒适。苏眉是个瞌睡虫,早早伏在靠枕上睡得又香又沉,耿星河虽也歪着,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心中对这趟旅程有一些期待,又有一些担心。
其实她并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要见到什么人。义父唯一透露的话便是,要跟着张伯行去见一见她亲生的父亲。
年纪只有十三岁的耿星河,自小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分娩时去世,父亲因为某种原因不能与她相认,相依为命的只有义父。她的心中对亲生父亲也曾经有过憎恨,有过期盼,有过幻想,可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见识与见地的她,在经历了三年波诡云谲的商场历练之后,早已把幻想化成了一种现实的要求,只要知道父亲是谁,长什么样,是不是健康,就行了。
耿星河叹了口气,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粗大的辫子甩到身后,闭起眼睛,睡了起来。
一行人是在十天之后进的京城。
一路上耿星河与张伯行之间的交谈只限于三句,“睡得好吗”,“吃得怎么样”,“车颠吗”,随从们更是一句话也不敢与这位既象贵客又象囚犯可偏生又极美的小姑娘说话,亏得带了个呱噪的苏眉,才不至于使路途太难熬。
她们被安顿在了张伯行的府第。
到达的当天晚上,张伯行便敲响了耿星河的房门。
不多时,黑布蒙眼的耿星河坐着来时那辆大车,进了紫禁城。

毕竟是个小姑娘,受到这种待遇,心里说不忿闷是骗人的,可内敛的天性让她压抑住了心中的不快,牵着张伯行手中的折扇,在黑夜里穿行。
下了马车,也走了很久,才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黑布还蒙在面上,耿星河只觉得鼻端一阵异常好闻的香气,温温软软地包裹着她,心都要酥透了。
有一个苍老,却是不容忽视的声音就在她的正前方响起:“耿,星,河?”
~~~~~~~~~~~~~~

星河的心里微微一震,强自镇定的心竟然也跳脱了一拍,她把脸朝向那个声音的来处,倔强地点了点头。
“摘了蒙布。”
仍旧是那个苍老的声音,星河愣了一会儿,没见有人来动手,便自己把黑布拽了下来。入目是一间极精致的房子,星河没有心情仔细打量,直视着正前方,澄黄软榻上,侧卧着一位清癯的老人,面色在灯光下有些暗黄,但细看两颊,却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在星河摘下面上蒙布的那一刻,微微用手撑起了身子,直直盯着星河的脸,看了很久,才颓然地卧回去,长长出一口气。
“你,就是耿星河?”
“您刚才不是问过了!”星河不知怎么地,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这让一向自诩沉静的她有些不豫,顶撞的话想都没想便冲口而出。
那个老人却没有一丝被触怒的神色,他看着星河的眼睛里反而露出了笑意。
“象是曼萦调教出来的性子,”他竟微微笑出了声,伸出手来朝星河轻招:“过来,到朕……到这儿来。”
星河没有犹豫,缓步走过去,被他执住了手,拉着坐在了身边:“你的娘可真不会起名字,讲过她多少次,总是不肯读书,只是断章取义,回头我好好说说她。”
“我倒觉得我的名字挺好。”
老人笑里的那丝落寞,星河看来,莫名的心酸。
“哦?好在哪里?”老人来了兴致。
“笔画少,写得不费力。”
老人笑起来,手指虚划几下,摇摇头:“仿佛笔画也不算太少。”
星河抿唇一笑:“若是你最好朋友的名字分别叫馨璞和曦衡,你便会觉得星河两个字写起来真是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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