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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章泽天”还没有选择嫁入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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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当红的女明星里,我喜欢刘诗诗。她看似淡然,但难得明白。总是能从无数个选择里,迅速地找到最对的那一个。

当年她选择吴奇隆,很多人并不看好,如今,却让人觉得最为妥帖。

时光回到80多年前,马钰的选择也有这样的智慧。

马钰,上世纪三十年代,北京大学轰动一时的校花。她的样貌,即使以现在的眼光看过去,也是美的。

瘦而高,面庞清丽,皮肤白皙,身为浙江人,既有江南女子的婉约柔美,又有北方女子的大气端庄。



因为太过漂亮,身为学生的她,曾经两度登上《北洋画报》的封面。她是北平小报上的明星少女,看一场电影,逛一次公园,或者买些点心,吃个冰激凌都会被记者跟踪报道一下。

马钰是1930年的章泽天。

马钰当时在北大,风头无两,光华冠盖,收到过形形色色,数以百计的情书,甚至有男同学从她的名字“钰”开始扯起,写了一本书向她求婚。

她的同学张中行在自己的《负暄琐话》中提起马钰,也是无限向往:

“校花,闺门待字,在男学生群里的地位、印象以及白日之梦等等可不言而喻,这且不管;马先生(马钰的父亲,在北大任教)却因此而受到株连……背地里,欢呼为老丈人。马钰在政治系上学,有一顶了不得的帽子,‘校花’。……上课,有些人就尽量贴近她坐,以期有机会能交谈两句……我呢,可谓高明,不是见亭亭玉立而心如止水,而是有自知之明,自惭形秽……”

为着她的美貌,北大流行过一句话:“马幼渔对北大有何贡献?最大的贡献就是为北大生了个漂亮的女儿。”

忍俊不禁,民国的学生,八卦起来也是很有趣啊。

在人云亦云的八卦里,马钰的名头越来越响,不过那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02

而马钰至今仍会被人提起的缘故,是为了一个名字――鲁迅。


在鲁迅先生堪称枯燥的感情生活中,有过交集的女子少之又少,在其文字里被多次提及的女子更是寥寥可数,除了许广平,便是马钰了。

当然,她和鲁迅的始末,同样关乎文字。

1903年马钰的父母双双留学日本,父亲就读于日本帝国大学和早稻田大学,母亲则进入日本目白女子大学。

留日期间马幼渔曾和鲁迅等人一起听章太炎讲文字音韵学。

1913年至1915年,马幼渔任北京大学教授,讲授文字音韵学,1921年马幼渔成为北大国文系主任。在他的引荐下,鲁迅成为北京大学的教授。

1920年8月6日,《鲁迅日记》中这样写道:“晚马幼渔来送大学聘书。”这,是马钰和鲁迅最初的交集。

同为浙江人,又共事北大,马幼渔和鲁迅非常聊得来。闲聊之中,马幼渔便提起了自己的女儿――马钰。

于是,15岁的马钰第一次见到了鲁迅。


“穿灰青长衫,手里拿着烟卷,毡帽破成一丝一丝。”这是马钰对鲁迅的第一印象。

年仅15岁的她,写下文章《初见鲁迅先生》,刊登在她当时就读的中学――孔德学院校刊上。

稚嫩又朝气的眼光,使得她笔下的鲁迅先生别有一番味道:“看了他的作品里面,有许多都是跟小孩说话一样,很痛快,一点也不客气;不像别人,说句话,还要想半天,看说的好不好,对得起人对不起人。”

哦,她把他的犀利直言,针砭时弊,看成是孩子话。

不过,貌似也没有什么错,只有小孩子不会拐弯抹角,想说什么说什么,看到什么是什么,不矫饰,不隐藏,不虚构,大人的世界显然要复杂多了。

马钰的这篇文章,算不上奇思妙想,文字瑰丽,然而,鲁迅很喜欢。他说马钰写的都是实话。

也许他喜欢马钰落笔时的不假思索。他是一个贯于说真话的人,对于同样真实的人,至少有诚恳的认可。

很多年后,当马钰翻看鲁迅先生的文集,看到里面收录自己的这一篇文章,心内涌起无限的感慨,那些书信往来的7年时光一下子被翻到眼前。

7年里,鲁迅关心她的学业。

1926年,马钰第一次写信给鲁迅,表达自己学农的愿望。鲁迅收到信,很快回复:“女孩子学农的不多,你想学,我赞成。”

1928年,马钰考入北京大学,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学农。

她的父亲认为中国妇女地位太低,希望她和妹妹各自攻读政治系与法律系,为中国妇女地位的提高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

马幼渔对马钰说:“你出来可以当公使。过去当公使的都是男的,他们带夫人出国。你开个头,由女的当公使,你带丈夫去赴任嘛。”

7年里,鲁迅关心她的健康。


鲁迅给许广平写信,提到马钰:“今天下午我访了未名社一趟,又去看幼渔,他未回,马珏因病进了医院许多日子了。”

不过十天左右的时间,鲁迅再次想起她:“晚上是在幼渔家里吃饭,马珏还在生病,未见,病也不轻,但据说可以没有危险。”


对马钰的关心,连掩饰都无从掩饰,就这样被他的文字记录下来,连着对许广平的爱,一起收进了《两地书》。

然而,这些藏在心里的紧张,他从未告知马钰,如若不是多年后,因缘际会,《两地书》出版,这般笔致间的情韵流转,马钰永不会看到。

然而,看到了便忍不住心生感慨。

03

流年回转,十六七岁时,向先生请教,等先生回信,和先生一起在自己家里吃饭,听父亲与先生聊天的情景,都不再陌生了。

马钰想起那时候,鲁迅在百忙之中,仍然没忘记为她起个别致的名号,叫“仲服”。

7年里,鲁迅待她始终与众不同。

那篇马钰写的关于他的文章,他亲自编选收进《鲁迅著作及其他》一书。

书出版后,他又亲自送给马钰一本。鲁迅去马家,常常问起马钰,如果她碰巧在家,他便会和她聊上几句。

鲁迅一生,提及的女子不多,但在他的日记里,关于马钰的却有五十多处。


他一向很少赠书,但每有新书,都会记得带给马钰一本。

1932年鲁迅从上海返回北京探视母亲,马钰和马幼渔来看他,他感激在心,在给许广平的信里说:“这种老朋友的态度,在上海势利之邦是看不见的。”马钰写给他的信,他每封必回。

他在日记里写道: “夜,得马珏小姐信。”

深夜里,看到这句短到不能再短的话,有种一击即中的痛感,那颗被铁甲包裹的心,瓦解了厚重的外壳,唯余柔软,眼泪不期然地落下。

我是一个有记日记习惯的人,从十岁到二十七岁,不间断的日记里,记录下来的无一不是当时重要之人,重要之事。

我能想象,该有多珍重,才会写下这样一句话。鲁迅和马钰的来往,全是小事,但也正是这些小事,才见了真心。

那些小事里,那些貌似平静无波的文字里,压制着雀跃,暗涌着温暖。

这种感情已经真挚到不忍想到爱情,一切或许正如《步步惊心》里那一句:只为真心,无关风月。

鲁迅和马钰隔着一代人的经历,错过几十年的岁月,这一隔、一错,就筛掉了风花雪月,留下了提携和敬仰。



爱情,那是后来的事了……

1930年的“章泽天”没有选择有钱有势的“刘强东”。

1933年初,尚在读书的马钰始料不及地退学而后选择结婚,新郎是普普通通的天津海关职员杨观保。


不少北大才子跌破眼镜,认为“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然而爱情这件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喜欢高晓松讲阮玲玉和小凤仙时的一段话:“一个美貌又有钱的女子,不要想着嫁入豪门,像胡蝶那样嫁一个普通稳重的男子,或者像小凤仙那样在千帆过尽后选择一个迷恋自己的粉丝。”

如此才有更多被善待的余地。

有时候大家总是过于迷恋空中楼阁,需知:选择平凡,也是一种勇气。

有多少人敢像马钰这样,先把自己扔进了普通人的位置,然后心甘情愿地从烈火烹油中全身而退,回归到平淡的生活中去。

年轻的时候,太多人都渴望鲜衣怒马,求一场跌宕起伏的人生,以证明自己是个传奇。

长大后,才明白,最难的不是轰轰烈烈,最难的是一辈子平安喜乐。动荡的人生不是传奇,平凡才是。

选择杨观保的确是选择了平凡,但同时也选择了安稳。谁能说,那不是正确且聪明的选择呢?

04

对于每一个如马钰这样渴望现世幸福的女子来说,文人、艺术家、诗人、才子,都不应该是婚姻的首选。

他们追求艺术往往多于爱情,他们向往自由常常甚于爱人。

对爱情,他们有着自己艺术的理解,然而,艺术的,往往不是生活的,面对俗世的烟火幸福,艺术家们往往嗤之以鼻。

真正的适婚男人应该是这样的:家庭氛围融洽,工作上进,三观够正,责任心要有,对女人有足够的尊重,然后爱你及你的家人,最好还不缺钱。

这么一看,符合标准的是不是也没那么多?

但杨观保,做到了。

出身中产书香门室的杨观保,踏实稳重,待人宽厚。

从小学到大学,一路名校念过来。年仅23岁,便在天津海关担任帮办,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好的职业,比起一些徒有虚名的北大才子,他能够给予马钰的是稳定殷实甚至可以说是富裕的生活。

他们的儿子杨衡善说:“当时的职业女性,当‘花瓶’的居多,实际能做事的只是少数,父亲收入不菲,自然不愿母亲出去闯荡。”

再者,马家与杨家是故交,马钰的哥哥马巽,是杨观保的密友。

常年出入马家,青梅竹马,从小被马钰当成大哥哥看待的杨观保,比之于那些半道杀出的追求者,胜算当然要大得多。

况且,那年代的女孩子,更容易被那些大自己几岁,成熟有魅力的男性吸引。况且,杨观保深爱马钰,他追求马钰,长达六年,专一深情。

1928年,杨观保毕业后,留居天津,其时,马钰尚在北平。为了见马钰,他每周往返北平与天津一次,六年如一日,如此的耐心与真诚,非常人所有。

不过,再和谐的感情,都需要那“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原来你也在这里”的时机。



当年,风头太劲的马钰,追求者太多,北大一位学生追求未果,跳楼自杀。虽然,最终被救了下来,但骂声随之四起,认为马钰有“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过,一向低调的马钰,只能公开声明:“我不能禁止人喜爱我,但我有喜爱某人的自由。”

那某人,究竟是谁?流言四起,蜚语未止。

1933年,马钰选择嫁给杨观保,果断地终结这场沸沸扬扬的绯闻。婚后,她一直过得很安逸,不像同时代的其他女子,跌宕起伏,流离失所。

选对了男人,于是她也选对了生活。

这样一说,我想,一群女权主义者可能会对我很不屑:切,什么年代了,女人早已可以不依靠男人生存了。

是的,我不否认。

但第一,马钰的时代是民国。


第二,生活在这个世界,我们从来不是个体,总是和世间的某事某物,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你可以不结婚,这样就不会选择男人,你可以不谈恋爱,这样就不会选择对象,然而,你总要面对男人。很多时候,一个错误的选择,付出的是一生代价,善良的包惜弱不过是救人一命,却搞得自己家破人亡。

只要有人与人的关系,我们就永远面临着种种选择以及那些选择背后所代表的幸和不幸。

马钰的聪明在于,善于抉择。

她深谙社会规则,明白人情世故,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靠近,什么样的人必须远离,所以她的人生没那么麻烦。

马钰结婚,没有告诉鲁迅。也许,和选择杨观保一样,这也是马钰痛定思痛之后的一个决定。很多事情,少一层关系,便少一层纠结。

1933年,鲁迅从别处得知马钰已婚。沉吟片刻,只说了那么一句:“那就不要再送书了。”

我想,他只是不愿意再给她添麻烦。这样也好。相忘于江湖。人与人的关系,最好的是两种:

一种相濡以沫,因为牵了手,所以珍惜;

一种相忘于江湖,知道对方安好就不打扰,只有一句,“天高海阔,各自珍重”。

对女人而言,都是成全。马钰,都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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